《蜗居》的十处“法律硬伤”

刘辉律师

  　《蜗居》自登陆北京影视频道以来，赢得了观众不少的掌声和赞誉，但是作为一名执业律师，我认为《蜗居》在处理男主角苏淳涉嫌泄露商业秘密罪（涉案金额达2400万元）的编排上，存在诸多“法律硬伤”，希望引起大家的重视。

　　一、罪名问题

　　在该剧中，男主角苏淳因涉嫌泄露商业秘密罪，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。可是，我国《刑法》并没有规定泄露商业秘密罪，而是侵犯商业秘密罪（即：采取不正当手段，获取、披露、使用或者允许他人使用权利人的商业秘密，给商业秘密的权利人造成重大损失的行为），由此可见，披露（或泄漏）商业秘密不构成泄露商业秘密罪，而是侵犯商业秘密罪。

　　该剧的编剧和导演“自创”新罪名，让人哭笑不得。

　　二、管辖问题

　　1.当苏淳被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后，苏淳的妻子郭海萍到派出所打听才知道苏淳涉嫌泄露商业秘密，通过郭海平委托的律师?杨律师会见才知道涉案金额达2400万元人民币。

　　众所周知，涉案金额达2400万元的案子，不是一般的案子，属于大案、要案，作为小小的派出所有什么资格对苏淳进行刑事拘留。

　　2.派出所民警通知郭海萍到派出所配合调查，根据《刑事诉讼法》之规定，犯罪嫌疑人被采取强制措施或第一次讯问后，犯罪嫌疑人被送进看守所。那么，对苏淳进行审讯的应是公安机关预审部门，而不是派出所。派出所作为公安机关的派出机构，是没有权利对犯罪嫌疑人及其近亲属进行审讯、调查的。

　　三、称谓问题

　　苏淳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后，郭海萍经朋友的介绍聘请了杨律师，通过签订《法律帮助协议》，杨律师会见苏淳、了解案情。郭海萍妹妹郭海藻之情夫--宋思明，通过自己的关系，为苏淳又找了一个律师--“沈大律师”。

　　可能是编剧和导演看的港台片太多的缘故，对中国的律师制度根本不懂，想当然地把中国的律师分为“大律师”和“小律师”。而我国《律师法》根本就没有大律师、小律师之分，而是把律师规定为“是指依法取得律师执业证书，接受委托或者指定，为当事人提供法律服务的执业人员。”

　　四、授权问题

　　宋思明为苏淳找了一个所谓的“大律师”--沈律师，在没有苏淳和苏淳妻子郭海萍的委托授权下，竟能查阅案卷、了解案情、会见苏淳！

　　根据我国《刑事诉讼法》、《律师法》和《法律援助条例》规定，律师只有接受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及其近亲属的委托或人民法院、法律援助机构的指定后，才有权利了解案情、会见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、申请取保候审、代为申诉、控告等权利。

　　五、阅卷问题

　　在剧中，沈大律师真是“神通广大”，在没有取得任何授权的情况下，不仅能了解案情、会见苏淳，而且，竟然能够查阅案卷！并且，指派自己的助手到杨律师那里“调卷”！

　　根据《刑事诉讼法》、《律师法》规定，案件在立案侦查阶段，公安机关的案卷属于国家秘密，根本不允许律师查阅。案件只有进入审查起诉阶段（检察机关）或审判阶段（审判机关），律师才有权利查阅、摘抄和复制与案件有关的诉讼文书及案卷材料。

　　六、立案问题

　　苏淳的案子从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后，郭海萍先是聘请杨律师了解案情、会见苏淳；紧接着，“沈大律师”又参与该案，从时间上推算，大约有10天左右。

　　可是，通过杨律师、“沈大律师”以及宋思明的对话，我们可知，该案尚未“立案”！什么叫立案！？难道公安机关对苏淳刑事拘留了大约10天，律师先后会见了2次，还不叫立案，那什么叫立案？

　　编剧和导演认为公安机关对苏淳采取刑事拘留措施不算立案，可能误以为只有检察机关提起公诉或审判机关作出裁判才叫立案？真是丈二和尚?摸不着头脑。

　　七、撤诉问题

　　在剧中，宋思明为了达到放人的目的，主动找到苏淳公司的老板，动员公司撤诉。苏淳公司碍于宋思明的权势，撤诉，最后，苏淳得以释放。

　　可是，根据《刑法》之规定，侵犯商业秘密罪不属于自诉案件（如，故意伤害致人轻伤、遗弃、侵占和非法侵入住宅等），既然不属于自诉案件，苏淳公司有什么资格要求撤诉？公安机关又有什么权利撤案？既不合法，又不合理。

　　八、取保问题

　　在剧中，杨律师对郭海萍说，根据了解的情况，苏淳涉案金额达2400万人民币，根据《刑法》规定，造成重大损失的，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；造成特别严重后果的，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。

　　而根据《刑事诉讼法》、《关于取保候审若干问题的规定》之规定，取保候审有着极为严格的条件：（1）可能判处管制、拘役或者独立适用附加刑的；（2）可能判处有期徒刑以上刑罚，采取取保候审，不致发生社会危险性的；（3）应当逮捕的犯罪嫌疑人患有严重疾病，或者是正在怀孕，哺乳自己未满一周岁的婴儿的妇女；（4）对拘留的犯罪嫌疑人，证据不符合逮捕条件的；（5）提请逮捕后，检察机关不批准逮捕，需要复议、复核的；（6）犯罪嫌疑人被羁押的案件，不能在法定期限内办结，需要继续侦查的；（7）移送起诉后，检察机关决定不起诉，需要复议、复核的。

　　所以，根据苏淳的涉案金额和取保候审的条件，杨律师和“沈大律师”是不懂法的律师，至少对取保候审的条件“一无所知”。

　　九、辩护问题

　　在剧中，不管是杨律师，还是“沈大律师”都不约而同地对郭海萍说，如果苏淳无罪的话，可以做无罪辩护；如果苏淳有罪的话，可以做缓刑辩护。

　　如果苏淳无罪，当然要做无罪辩护，这是律师的职责和使命。关键是，苏淳有罪的话，杨律师和“沈大律师”就能做缓刑辩护？！

　　这明显是编剧和导演对法律的无知，学习法律的人都知道，辩护分两种，无罪辩护和罪轻辩护，缓刑辩护属于罪轻辩护之一种，而不是全部。再说了，能否判处缓刑？何时判处缓刑？那是法官的事，律师怎能做主？

　　十、认识问题

　　该剧让观众认为所谓的“大律师”就是能让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无罪的律师，造成了律师的负面影响。

　　这一观点，严重误导观众和有良知的中国人。作为律师，只能根据事实和法律，提出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无罪、罪轻或者应当减轻处罚的事实和证据，而非“颠倒黑白、混淆是非”、“把黑的说成白的，把死的说成活的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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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（作者：刘辉，北京市燕园律师事务所副主任，北京市律师协会青年律师联谊会委员，北京市律师协会交通管理与运输法律专业委员会委员，中国律师网、《中国律师》杂志特约评论员，中国法学会法律文书学研究会理事）